民間故事:青樓女子戀上高官公子,兩人歷經磨難,終於圓滿結合
李鈺從小是個棄嬰,她被一戶姓李的人家收養。這李家原本是個小康家庭,但人丁稀少,就只有夫婦兩人。李家夫婦結婚多年,膝下無子,本來得了李鈺之後對她疼愛有加,只因李老爺得了一場急病,最後一命嗚呼,使李家生計頓時陷入困境。
那時李鈺才十五歲,她長得嬌媚艷麗,為了報答李家的養育之恩,主動承擔起了家裡的生計。她靠著自己的姿色在家接客,雖然李鈺沒讀過幾年書,也不怎麼會歌舞,但由於她長得太漂亮了,很多客人慕名而來,門庭若市。
當時,有位常州刺史,名叫鄭英。他在當時很有聲望,有錢有勢。他五十歲的時候,唯一的兒子鄭琦才剛二十歲。因為老來得子,所以鄭父倍加寵愛。
鄭琦長得眉清目秀,而且文章寫得特別好。他博學多才,在同齡的青年中尤為出眾。父親鄭英也很器重他,時常對大家說:「我兒子少年英俊將來肯定能飛黃騰達!」由於鄭琦品學兼優,被鄉里的人推舉到京城去參加會試,臨行之前,父親給他準備足夠的錢財和車馬。
鄭熒告訴鄭琦說:「依你的才學,應該一舉即中,現在我給你準備了兩年的生活費,應該夠用了。希望你好好努力,達成自己的願望,光耀門楣。」鄭琦也頗自負,把上榜看成好像探囊取物,易如反掌一樣容易的事。於是,他從金陵出發,一個多月後,抵達了長安城。
有一天,鄭琦從東市遊玩回來,走過平康坊的東門,準備到平康坊的西南方去看一個朋友。當時長安城的光宅坊與平康坊,都是所謂的風化區,位置在皇城東南邊,達官貴人經常來此地消遣。
鄭琦看見一座宅子,院子不是很寬大,但是房屋卻很深。大門半掩著,有一個梳著雙髻的丫環和一個打扮華麗的女子倚偎在門口,女子嫵媚的姿態,加上艷麗的容姿,真使人怦然心動。
鄭琦猛然看到她,不知不覺地勒住了馬,停下來仔細端詳,只見那女子秀髮雲鬢,薄施脂粉,柳眉鳳眼,肌膚粉白似雪,輕薄的衣裳掩不住曼妙玲瓏的身材,看了好半天,鄭琦都捨不得移動腳步。
鄭琦假意把馬鞭掉在地上,一邊等候僕人來撿,一邊斜著眼睛看那女子。女子也略帶羞澀地仔細打量鄭琦,眼神不禁露出愛慕之意。但是,鄭琦終究害羞,沒有上前和那女子搭訕就離開了。
從那以後,鄭琦便如失了魂一般,終日恍惚,魂不守舍,茶不思飯不想的。私下裡他向友人林天發打聽這戶人家的來歷。
林天發告訴他說:「她叫李鈺,是京城的名妓!不過,和李鈺往來的都是些王公貴族。一般平民恐怕花費不起,要是沒有上百萬的銀兩,恐怕無法打動她的芳心。」
鄭琦心想: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,能有如此佳人,就是花上百萬金子,那又有什麼捨不得的呢?過了幾天,鄭琦便打扮得整整齊齊的,帶了僕人乘轎來到李鈺的住處,叩門拜訪。不一會兒,便有丫鬟來開門。
鄭琦問道:「這裡可是李鈺家?」丫鬟一見鄭琦,會心一笑,轉身就跑了,大喊:「小姐!前幾天掉了馬鞭的那位公子來找你了!」鄭琦一聽,臉刷的一下就紅了,不知所措。
只聽屋裡傳出如銀鈴般的聲音:「小萍!你先去留住他,我打扮打扮,換了衣服就出來!」鄭琦在外面聽了,心裡不禁暗自高興起來。
接著,鄭琦便被帶到門廳裡面,那裡早就站著一位老太太,頭髮花白,駝著背,她自稱是那女子的母親。鄭琦上前拱手施禮,老太太便把他請到客廳里喝茶。
客廳的陳設富麗堂皇,老太太和鄭琦一起坐下,她說:「我女兒年幼無知,才藝也很淺薄,我把她叫來見過公子。」說完就叫那女子出來。
只見李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,雪白的肌膚,玲瓏的身材,走起路婀娜嫵媚。鄭琦一見,驚惶地站起來,眼睛不敢正視,只是低頭行禮。可是李鈺的一舉一動,嬌媚的樣子,都沒有逃過鄭琦的眼中。
之後,大家又坐下來,丫鬟沏茶奉酒,所用的杯盤都非常講究。不久,天漸黑了,老太太便問鄭琦家住何處?鄭琦騙她說住在延平門外好幾里遠。原來鄭琦打算誆說因為住得遠,有意讓李鈺留他過夜。
老太太說道:「天已經不早了!公子應該快點回去,免得犯了宵禁之忌。」老太太有點不屑接待平民客人。鄭琦說:「我有幸和你們見面,大家也談得非常盡興,現在天黑了,這裡離我住的地方很遠,城內又沒有親戚。」鄭琦有點緊張,嚅嚅的說:「你我秉燭夜談怎麼樣?」
李鈺說道:「如果公子不嫌棄我才藝淺薄,那倒是我的榮幸!」鄭琦緊張地注意著老太太的神情。老太太看著鄭琦說:「好吧!」鄭琦趕緊叫他的僕人取出兩匹絲絹和幾錠白銀,當作酒食的報酬。老太太看到錢頓時一個眼睛一亮,笑得合不攏嘴。馬上把宴席移到西邊房裡,便告退離開,鄭琦也打發僕人先行回家。
那西廂房的布署也都很奢侈華麗。重新點上燭火、擺上酒菜,鄭琦就與李鈺並肩共席,又開始聊起來,兩人嬉笑打趣,飲酒作樂,真是樂不思蜀。
鄭琦說道:「上次偶然經過你的家門,正好碰到你站在門邊。從此我心裡一直對你念念不忘,就是睡覺和吃飯的時候,也沒放下過思念的心。」李鈺說:「我心裡對你的思念,也和你一樣!」鄭琦更興奮地望著她說:「今天能和你在一起,總算是實現我心愿,但不知我是否有這份福氣能和你共度良宵。」
李鈺會意地把頭枕在他的肩上。雖然李鈺嘴裡沒說什麼,但這樣的動作,鄭琦就算再笨也知道她答應了。鄭琦只覺得一陣脂粉發香撲鼻而入,不禁心神蕩漾。只是鄭琦雖然年過二十,卻從未經人事,所以有點不知所措,兩隻手不知道該放哪兒才好。
鄭琦這些生澀的表現讓經驗豐富的李鈺暗喜:原來是個「雛兒」!李鈺微微一笑,媚態橫生地牽著鄭琦的手。
李鈺又用嫵媚的聲音說:「今夜是個特別的日子,我將跟心愛的人同赴巫山、齊登仙境。」李鈺的話,猶如衝擊波般震撼著鄭琦的心!李鈺站起來,握著鄭琦的手,走到床邊。
從此以後,鄭琦便整天和李鈺廝混在一起,縱情地飲酒作樂。直到口袋中的錢花光了,他就變賣了車馬和家僕,一年不到,全部的家當財產便揮霍殆盡了!老太太一看鄭琦錢花光了,對他便漸漸冷淡起來,經常冷言冷語挖苦鄭琦。可是鄭琦已經無法自拔!
有一天他又來到李鈺家門口,只見門戶關得緊緊的,上了鎖還用泥土封起來,而且泥土還未乾呢!他大吃一驚,向鄰居打聽,鄰居說:「李家本來是租這房子住的,現在租約已經到期,屋主收回自己住。老太太昨天夜裡才搬走的。」鄭琦急忙問道:「她們搬到哪裡去了?」鄰居回答不知道。
鄭琦回到住處,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才覺得有點懊悔。鄭琦想想自己為了貪圖美色,沉迷其中,以致於耽誤學業,連父親為他準備的生活費也都花費一空,感到深深自責,卻也無顏回家。
鄭琦幾乎要發狂了,不知道怎麼辦才好?心裡既怨恨又煩悶,茶飯不思,最後竟又得了病,而且病情愈來愈重。
屋主擔心鄭琦一病不起,會死在家裡,便把他抬到辦喪事的店裡去。他虛弱的樣子,使得店裡的人很同情,便輪流喂他吃東西。後來鄭琦病情稍微好一點,拄著拐杖能夠站起來,店家就雇他管賬,給他口飯吃。
這樣又過了幾個月,鄭琦身體漸漸恢復了,可是每次他聽到喪禮中的哀歌,心一酸就哽咽起來,自嘆還不如死了算了。這般無法抑制的悲痛,使他學著哀歌的曲調唱出,沒多久便把那些哀歌學得維妙維肖,長安城裡沒有人比得上他。
一天,東市的店老闆搭起台,讓鄭琦頭包著黑巾,吟唱哀歌以為廣告。鄭琦整整衣服,慢條斯理地走上台,當場唱了一曲,那聲音清亮而悠遠,在空氣中迴響蕩漾,一曲未了,聽的人都悲傷地掩面哭泣起來。
正好鄭琦的父親也在京城,和同僚們一起悄悄地前去看熱鬧。隨行有個老僕人。他看見這位年輕人的說話聲音,很像小主人,想上前去認他卻又不敢,只好在一旁流淚。
鄭琦的父親很驚訝,問他為何淚!他便稟告說:「這唱輓歌的人的長相,非常像老爺死去的兒子。」鄭琦的父親說:「我兒子前幾年外出,被強盜害死了,怎麼會在這裡呢?」說完,也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老僕人回去以後,找了個機會前往店裡,向店裡的夥計打聽說:「剛才唱歌的那個少年是誰?他怎麼能唱得那樣凄慘?」這時候鄭琦一看見老僕人,臉就變了,閃閃避避的準備躲藏在人群中。
老僕人便抓住他的袖子說:「您不是少爺嗎?」鄭琦忍不住便相認了,彼此相擁而泣。老僕人便把他帶回家去。回到家,父親責罵他說道:「你真是沒出息,玷污了鄭家的聲望,你還有什麼顏面再來見我。」便帶著他向西邊走去,到了曲江西邊杏園裡,剝去鄭琦的衣服,用馬鞭抽了他幾鞭子。鄭琦痛得昏死過去,他父親把他丟在地上,獨自回去了。
店裡的人再次發現了鄭琦,那人回來把情形告訴大家,大家都很可憐他。便派兩個人拿了草席要去埋葬他。到了那裡,鄭琦心口還有點熱氣。兩人便把他扶起,過了好久,他呼吸才慢慢順暢了。
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,鄭琦的手腳都不能自己抬起。他的傷口都潰爛了,又臟又臭。同伴們都很厭惡他,一天晚上,把他丟到路旁,過了好幾天,他才能拄著棍子站起來。
他身上披的布袍已經破破爛爛了。手裡拿著一隻破碗,在巷子里四處走來走去,靠乞討過日子。從秋天到寒冬,他晚上在破窟里過夜,白天就在街市上到處乞討。
有一天早上,天下著大雪,鄭琦饑寒交迫,他冒著風雪出來討食,乞求的聲音非常凄苦,聽見的人沒有不為他傷心的。那時雪正下得很大,家家戶戶的大門多半沒開。他走到安邑里的東門,沿著牆往北轉進去,走了七八戶人家,只有一家人開著半扇門。
鄭琦接連呼叫了幾聲:「好冷啊!好餓啊!哪個好心人施捨點食物給我吃。」那叫聲非常凄涼苦楚,使人不忍卒聽。
原來這戶大宅就是李鈺家。只因老太太看見鄭琦的錢財已經花光,又怕動了真情的李鈺會想要從良嫁給鄭琦,所以威脅強迫李鈺遷居他處,讓鄭琦不再影響李鈺繼續接客。
李鈺雖然百般不願,只因母親哭得可憐,又說要上吊自盡,不得已只好含淚離開。李鈺卻也真的對鄭琦動了真情,分離的日子裡經常因思念而落淚,心中既捨不得離開鄭琦,也因不告而別而自責。
當李鈺在樓上聽見了鄭琦凄涼苦楚的叫聲,便急急的告訴丫鬟說:「這好像是鄭琦,我聽得出他的聲音。」於是李鈺匆忙地趕了出來,只見鄭琦瘦的已經不成人形了。李鈺非常傷心,便問說:「你不是鄭郎嗎?」鄭琦一見李鈺,激動地跌在地上,嘴裡說不出話來,只是點點頭。
李鈺向前抱住鄭琦的脖子,用棉襖裹住他的身體,小心地扶他回到房裡。失聲痛哭地說:「你今天落魄到這樣的地步,都是我的罪過。」
母親聽見哭聲,大吃一驚,趕過來問說:「發生了什麼事情?」李鈺說:「是鄭郎回來了!」母親立刻說:「應該把他趕走,怎麼讓他進到屋裡?」李鈺白了母親一眼說:「不!他本來是好人家的子弟。當初他駕著漂亮的車馬,拿著金銀綢緞,住到我們家裡,沒過多久就花得一乾二淨了。而我們又把他捨棄趕走,實在不近人情,以至使他淪落至此。」
李鈺望了母親一眼又說:「他落魄困苦到這種地步,天下人都知道是我害他的。他家的親戚很多在朝廷做官,有一天如果有一個大官了解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,追查起來,我們就要大禍臨頭了。何況違背天理辜負他人,連鬼神都不肯保佑,我們還是不要自己惹禍上身才好。」
此時李鈺臉上已經浮現出對鄭琦的憐惜之情,並有託付終身之意。它又說:「我被母親收養,到今天也有二十年了。這些年來我替你賺的錢,已經不止千兩黃金。現在母親已經六十多歲了,我願意拿出二十年來積攢的錢給你,用來贖身,我就和郎君另外找一個住處,早晚還可以來服侍問候你。」
母親看她心意已決,又想既然有錢拿便答應了她。李鈺把贖身的錢給了母親后,還剩下百兩黃金。就在城北租了一座空房子住了下來,她給鄭琦洗澡,換掉他的破衣服,還煮稀飯給他吃。
鄭琦醒來將事情經過,一五一十的說給李鈺聽,並且表明自己的心意,希望能娶她為妻。李鈺聽了不置可否地苦笑著,她想著自己卑微的身份,自覺不配。
鄭琦在李鈺的細心照料下,元氣已恢復大半。兩人私定了終身。幾個月後,鄭琦漸漸胖了起來。過了一年,便恢復了當初的面貌了。
李鈺說:「鄭郎!你的體已經康復了,精神也振作起來了。從前所學的課業,你還能記起來嗎?」鄭琦想了想,說:「只記得十分之二三罷了!」李鈺便叫車出門,鄭琦馬上跟在後面。
到了城南賣書籍的鋪子里,李鈺便叫鄭琦選一些書買下來,一共花了百兩銀子。回來后李鈺便要鄭琦專心讀書。
於是鄭琦無論白天晚上,都不停地在苦心研讀。李鈺也常常陪伴他直到半夜。當他讀累了,便要他吟詩作賦。這樣過了兩年,他的學業大大地長進了。
鄭琦告訴李鈺說:「我現在可以去應試了。」李鈺說:「還不可以。你再讀得通練些,才能百戰百勝!」又過了一年,李鈺才說:「你可以去應試了。」於是,鄭琦一舉就考中了,他的聲名驚動了全考場,連老前輩讀了他的文章,也要敬佩羨慕他。
李鈺說:「你這樣還不夠。現在的秀才,如果考取了功名,就可以當官,獲得天下人的尊敬讚美。但你過去品行上有過污點,有過不光彩的經歷,不能和別的秀才一樣。應該再苦心鑽研學問,再求得高中。這樣才可以出人頭地。」
鄭琦從此更是刻苦向學,聲譽一天比一天好起來。那一年,正好碰上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,皇帝下令召集天下的才子應考,他參加了直言極諫科,中了第一名,被委派為成都府參軍。
鄭琦將要去上任的時候,李鈺告訴他說:「我現在已經使你恢復了當初的身份,算是沒有辜負你。我願意將剩下的歲月,回去奉養老媽媽。你應當娶一個富貴人家的女兒,建立-個美滿的婚姻。希望你以後照顧好自己,我從此就和你分別了!」鄭琦哭泣地說:「你若拋棄我,我就自殺。」
可是,李鈺再三地推辭,他也只有流著淚和李鈺依依不捨地告別了。李鈺說:「我送你過江,到了劍門,就要讓我回來。」他只好答應了她。
鄭琦走了一個多月,到了劍門。還沒有來得及行動,授給新職的詔書就到了,鄭琦被委任成都府尹一職,又兼劍南採訪使。
十二天以後,父親到了,鄭琦便到驛站去接父親。父親起先不敢相認,直到看見他的官銜姓名,才大吃一驚,叫他走上廳堂,拍著他的背痛哭了半天,說:「我們父子和好如初,骨肉團圓!」
父親詢問他事情的經過,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父親。他父親是位非常重恩情的人。聽完非常驚異,便問李鈺在哪裡。鄭琦說:「送我到此,她便回去了。」父親說:「這怎麼可以?」第二天,便找到李鈺,把她留在劍門,租了一間房子讓她住。過了幾天,派了一個媒人去訂親,按照禮法把她娶過門,和鄭琦正式結了婚。
李鈺被明媒正娶以後,孝敬公婆,管理家務也井然有序,很受公婆寵信。過了幾年,公婆都死了,她為公婆守孝。守孝的草廬邊長出來一顆靈芝,又有白鷺鳥數十隻,在他們家的瓦上結巢,有官員把這件事上奏皇帝。皇帝知道了這種奇迹,便重重地獎賞鄭琦夫婦。
李鈺生了四個兒子,後來都做了大官,職位最低的一個也做到了太原府尹。四弟兄都和官宦之家通婚,家門裡裡外外繁榮昌盛,當時沒有誰能比得上的。
李鈺以一個娼妓之微,竟有如此高瞻遠矚的見識,最後獲得如此美滿的結局,在眾多同樣命運的名妓中,算是幸運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