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命半仙說他註定無子,過了多年,才悟抬頭三尺有神明
故事:算命仙說他註定無子,過了多年,才懂抬頭三尺有神明
原名:瞽丐易子
據監縣縣誌記載,四百五十年前,東城有一個大粥廠,可容納千人共食,乃是一個叫馮萬芳的人所建,他的陡然而富,也和這粥廠一道成為經久不衰的奇談。
時光迴轉到馮萬芳年輕時。
那時,馮萬芳一窮二白,祖籍東縣,早年祖父逃難,一路乞討來到監縣黃陂村,而後安家落戶,父母又為人老實,以至貧苦一生,早早謝世,此時的馮萬芳剛及弱冠。
這日,村裡來了個臉似榆皮的盲丐,聲音嘶啞,身後跟著一群孩童戲鬧。馮萬芳哄散眾童,眾童拍手又沖馮萬芳叫「窮光蛋,窮光蛋,」不消說,都是大人教的。
乞丐搖搖欲倒,試探著問攙扶他的馮萬芳,可否給一碗粥吃,兩天沒喝過一口熱乎湯了。
馮萬芳心裡一陣凄苦,把他扶到家裡,先是熬了碗剩粥,乞丐一古腦喝完,馮萬芳又給他兩張烙餅,乞丐狼吞虎咽吃了,這才躬身相謝,馮萬芳嘆氣說:「早年若非路人心好,給我爺爺吃的,早就全家老小餓死途中,更不會有我,父親在世時常常教誨,無論怎麼艱難,逢到要飯之人,務必給他一口飯菜,人要不是走投無路,哪能沿街乞食。」
又吃了兩張烙餅,老丐抹抹眼淚,嘶啞著說道:「小哥,厚顏討飯之事,擱在半年前,我易望山說什麼也不會相信,我竟會落至如此田地。」悲從中來,低頭不語。
暮色降下,馮萬芳點了油燈,安慰他說:「眼下天冷,老先生不妨在我家歇腳一宿。」
老丐全身一個哆嗦,微微點頭。
馮萬芳又去燒熱水,打算讓他洗洗身子。一切就緒,老乞丐苦笑道:「小哥,你是個寬厚心善之人,有一事要你幫忙哩,我想認你為義子。」
聞言,馮萬芳心道:「瞅老先生談吐,與一般人不同,卻說出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,」一時猶豫,這瞎眼老丐訕笑解釋道:「我一路討飯至此,未遇似小哥這般性厚之人,實話說了,我易望山一生無子,如今老了,想認個乾兒子。」
接下來,他講了自己怪誕的過去。
他說自己叫易望山,祖上貧苦,於是從小發誓,要掙它個金山銀山回來,性極聰慧,擅施巧力,從販布料開始,漸漸富足,又攀了個靠山,一下子腰纏萬貫,但諸多行徑並不光彩,為時人不恥。
一日,未帶隨從,單獨在外地溜達,隨人流來到城隍廟,那廟前樹下有個算命先生,買賣甚好,旁有一幡,寫著「一日十卦,」連算九人,無一不準。易望山頓覺有趣,本來第十個客人已坐下待卜,易望山非要他將這位置讓於自己,最後那人得了一錠銀子,喜孜孜同意。
結果大失所望,易望山問起家業,這半仙居然說他命中無子,註定為他人做嫁衣裳。易望山卦金也沒付,氣呼呼甩袖而去。那半仙還在後面嚷嚷,「你是貴客,若以後應了,別忘了付我百兩銀子。」易望山勃然大怒,轉身掀了卦攤,舉手要抽這半仙,被眾人勸住。
卻不料一語成讖。
而後,易望山娶妻,兩年後,生下一子,取名易子龍,易望山夫婦視為命根,然此子愈大,越不成材,整日領著奴僕,惹事生非,牽犬蹓鳥,實為縣裡一害,易望山頭痛之極。
生下此子后,易望山身染暗疾,雖可行男女之事,卻再也添丁無望,於是易子龍雖平日飛揚跋扈,易望山頂多訓斥一番,心裡直嘆造孽,卻還得愛著護著。
一日,易子龍外出遊耍,一夜未歸,只有乘騎的馬兒獨自回來,傷痕纍纍。易望山心急火燎,夫人哭天喊地,一旁的管家捶胸頓足,正不知如何是好,有人送來信函,原來是被山賊綁了,索要銀子,易望山放下心來,一眼瞥見管家亦是欣喜模樣,易望山忽地渾身打個冷戰。
以前倒沒怎麼察覺,方才這管家抓耳撓腮的醜態,跟兒子易子龍頗像,再回憶諸多前事,易望山如跌冰窖,似乎這管家比自己更愛這個逆子,處處坦護。
想到這裡,易望山越瞅管家越覺得這人才是這易子龍的親爹。
為證實想法,易望山讓管家與山賊交涉,自己尋到當家的穩婆,一番恐嚇誘逼,穩婆道出實話,因當年得了好處,受管家唆使,夫人產子當日,偷偷將易望山親生兒子換掉,易望山夫婦養了多年的易子龍,其實是管家的孽種。
而易望山的親生兒子,早被管家活埋。
恰在這時,一個老僕來報,易子龍被山賊放回府宅了。易望山扔下穩婆,氣沖沖回府,正欲拿管家問話,卻見宅中老老少少諸多家僕護院,正圍在管家和易子龍跟前,不禁倒吸一口冷氣,「家中恐怕都是他們父子的人了。」
而管家有意無意的回頭一乜,讓易望山膽寒不已。
當夜,不忍心告訴夫人真相,易望山勉強喝了點粥,推說頭痛,打算明日一早,就找署衙的朋友,要他們幫忙,捉拿管家。
長夜難眠,到了四更,夫人突叫肚疼,易望山掌燈一看,夫人七竅流出黑血,少傾斃命,卻有一個婢女進來,大聲呼叫「老爺把夫人殺了!快來人啊!」易望山心道不好,對方倒是先下手了,恐怕早買通了署衙,推門而出,跑到馬廄,牽了馬兒踏夜狂奔。兩日後,馬兒活活累死,卻巧了,來到當年那座城隍廟,一問才知,那位半仙已在年前就已西去了。
又訊問當地人半仙家裡還有誰,經人指點,來到東郊一處小院,住著半仙的徒弟,年紀尚幼,易望山嘆口氣,說自己是來交當年欠銀的。那徒弟笑道:「果如師父所料,師父還說,你要是交了課金,就把這包東西給你。」回屋遞給易望山一個小包裹。
易望山拆開一看,兩個小陶瓶,一個寫著「濯」字,一個寫著「飲」字。
但覺這兩字,似兩把火花,直刺雙目,因急火攻心,加之兩日前飯中有毒,此刻發作,眼睛瞎了。
依這半仙生前交代,易望山把濯瓶之水塗在臉上,又飲下另一瓶中的水。頓時,面枯嗓啞,換了張皮囊一般。
那徒弟又道:「妙哉,如此一來,誰也識不得你了。師父還說,這件丐衣留給你穿,你向東行,一路乞討,不可強求,若有人留你過夜,你可收他為義子,他會給你養老送終。」
易望山咬緊牙關道,「事到如今,別無他法。」
風餐露宿,一路乞討,來到監縣,遇到馮萬芳。
馮萬芳聽罷,將信將疑,易望山道:「當年為防萬一,我偷偷留下一窖銀子,可做東山再起之本,此窖銀子藏在原籍一處頗舊的倉房下面,為掩人耳目,早早賣於他人,小哥可買回那個小倉房,取回窖銀。」
馮萬芳哪裡肯信,思忖道:「這老人故意編出這等荒唐事,可能是怕我趕他出門。」於是說道:「老先生放心,眼下餘糧尚多,多一人吃喝並非難事,先生儘管住下。」
馮萬芳撿了個爹回來,成為笑談,許多村民,特意到他家瞧熱鬧,對馮萬芳指指點點,罵他憨傻。
這個自稱易望山的老人,也每日催促,要他外出尋那銀窖。
如此過了半月,馮萬芳發現,老人平時倒挺著調,一旦談到那窖銀子,必會犯瘋病,口不擇言。
又過一月,馮萬芳心疑不已,這瞎眼義父若是道聽途說,絕對編不出這麼駭人的經歷。
私下打聽,不禁大駭,義父所說的商號諸事,人名地理,俱是真實存在。
於是,決定一試。
按義父所指位置,遠赴他鄉,從一個農夫手裡買下小倉房,掘地五丈,果然有個偌大的銀窖,共計一萬三千兩白銀。
暴富之後,在監縣設一粥廠,平日他外面應付,私下有易望山出謀劃策,盤下兩個商號,生意紅火,那粥廠開滿兩年,易望山臉上老皮褪去,嗓子也不啞了,兩目恢復如昔。
又過半月,易望山去粥廠幫忙,聽得一個食客說著家鄉話,一問才知,原籍和自己一個地方,於是又問起城中近況,那人滔滔不絕,還提到了「半城」易望山,說這個大掌柜半夜害了失心瘋,殺了夫人後,不知所蹤。後來兒子當家,未及一年,衙署里的老爺們眼饞家業,合夥把易家給刮分了,老管家不知好歹,也被老爺們尋個不是,押入獄中,臭死在裡面,這位易家少爺也失了音訊。
「易少爺我倒是碰見過,嘖嘖,早瘋了,逢人便說自己有錢,大家都當他是傻子,話說回來,老爺,您倒與那位易員外有幾分相似哩,當然,那人心腸不好,跟您沒法比,跟您沒法比。」
(故事完)